（六十二）

第二天上班時分，馬暢看到張莉莉沒有來，知道她多半是出了事情，他看了一眼李文琳，想了想，走到了李文琳的身邊，他知道現在大概只有李文琳能夠幫到張莉莉了。

李文琳這些天忙於想著圖紙的問題，她的圖紙被總監拿去了，總監拿走她的圖紙卻沒半點表示，她最近煩心的是這個。

馬暢走到她面前，笑著叫了一聲：“文琳？”

李文琳征了征，馬暢站在她身邊，對她笑道：“文琳，現在還那麽忙嗎/”

李文琳倒是吃了一驚，微微搖了搖頭，說道：“還好，不那麽忙了，馬暢，你找我有事嗎？”

同事之間，沒有事又怎麽會找。

馬暢點頭笑笑，說道：“是呀，我想請你吃飯，我們吃飯時說。”

李文琳笑了笑，說道：“我帶了便當，馬暢你太客氣了，你說吧，我現在閑下來了，有什麽事情你盡管說。”

馬暢看她一眼，又看到張莉莉的閣子間空空如也，他沈吟一會，只得說道：“張莉莉的圖紙改不好，業主好像不滿意，文琳，在我們部門你的設計才能最好，我想請你幫忙。”

李文林征了一征，擡頭看向馬暢，一個部門的同事，特別是他們設計師這一個行業的，大家都是各人自掃門前雪，哪管他人瓦上霜，馬暢現在的表現，與他平時的為人太相徑庭了。

馬暢笑了笑，說道：“她請我改過圖紙，只可惜我改得不好，白白耽誤她，讓她被業主罵，文琳，我們現在公司不緊氣，誰能拿下一個單都不容易，大家畢竟是同事，你要是有空你就幫幫她吧。”

李文琳不出聲。

馬暢怕她誤會，他說道：“只可惜我沒你那樣的本事，你不要誤會，我只是看到大家是同事，所以說一聲，幫不幫是你的自由，她今天沒來上班，昨天心情很不好，大概業主對她意見很大，不想要她負責了吧。”

李文琳依然不出聲，馬暢見她沈默，想著自己該說的都說了，便笑了笑，回到自己的辦公間去了。

李文琳沈默在那裏，她想著這個單原本是張莉莉搶去的，這個圖紙原本是她設計，張莉莉偷去的。現在她改不好圖紙，業主對她有意見，不想和她合作了，這原本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，她為什麽要伸手幫她，她以前對付她還少嗎？

張莉莉到中午時分才到公司來上班，臉色很不好，情緒低落。她到公司來，也不知道來做什麽，之所以到公司來，也是因為想著公司沒有主動開除她，她作為個人，無論如何，沒有任何權力和資格先把自憶炒了，所以她來了。

坐在李文琳對面，盯著電腦發呆，電腦顯示屏上是她待改的圖紙。

李文琳隔著閣子間看著她，看到張莉莉失落絕望的樣子，不自禁的想起她說過的話：“我覺得我像只無腳鳥。只能在風裏飛，永遠不能停下來，只能向前再向前，因為只要一停下來，我就會掉在地上，我沒有腳，掉在地上我就死了。”

張莉莉和自己何嘗不像，她們都是無腳鳥，她可以幫到她的。

同事之間，宜解不宜結，與其樹敵，不如化敵為友，再說了，也許她伸手幫她，張莉莉以後不會那樣對付她了。

李文琳是心地善良的人。決定之後，她便給張莉莉在網上發了一個信息：“莉莉，把你要改的圖紙傳給我看看，我剛好現在有空。‘

張莉莉原本盯著電腦看著，李文林的聊天頭像突然跳出來，在那裏閃爍著，她吃了一驚，打開來，就看到她發給她的信息。

設計部所有的成員因為要不停的聯系傳圖紙所以網上都加了好友，雖然大家平時沒有工事根本不會在網上聊天，網上聊天發郵件都要慎重，他們公司安了什麽安全網卡，所有聊天記錄網上記錄都存在服務器上，所以大家平時很少聊天的。

張莉莉的網名叫做“畫CAD的灰姑娘。”（CAD是一個畫圖軟件）

看到李文琳發給她的信息，她從電腦桌上擡起頭來，繞過電腦尋找著李文琳，李文琳沖她一笑，張莉莉心內湧起感動，她也立馬沖李文琳燦然一笑，很麻利的把要修改的圖紙發了過去。

在李文琳的幫助下，圖紙很快就改好了，由於張莉莉很會為業主著想，為人體貼周到，到最後業主看到圖紙合意了，又感動於張莉莉的體貼，所以爽快的表示願意繼續把裝修交給張莉莉。

接下來就是把全套圖都出來，進行裝修的概預算，和業主簽定裝修合同，一般只要第一張效果圖過了業主的關，接下來的工作，不管是畫圖還是裝修概預算，張莉莉相信自己能夠勝任，可以說，在李文琳的幫助下，她是轉危為安了。

接下來畫完圖紙，材料報價後，就是帶著業主到項目部去找項目經理，陪著業主去采購材料了。

和業主再次聯絡好後，張莉莉很開心，為此，她特別感謝馬暢，想著要請馬暢吃飯，兩個人在一家飯店面對面坐下，馬暢笑道：“今天什麽事請我吃飯啊。”

張莉莉笑了笑，說道：“馬暢！我第一張圖紙過了！”

馬暢當然明白第一張圖紙過了業主的關意味著什麽，他笑道：“恭喜恭喜。”

張莉莉笑了笑，說道：“同喜，你的第一張圖紙也過了吧，照我的估計，這樣的經濟危機大環境，能夠簽到一個幾萬的單，那麽保住工作應該不成問題，我想我們兩個，應該三個月後，不會被炒掉了。”

她兩只手合在一起，神情比起先前，輕松了許多。

馬暢笑了笑，說道：“我想應該是這樣吧。”

張莉莉給他倒滿酒，對他道：“那，幹杯。”

馬暢和她碰了杯，對她道“其實我沒做什麽，你應該謝謝李文琳。”

張莉莉不吭聲，說道：“她要是真心幫我，早就幫我了。”

馬暢說道：“但是最後，她畢竟幫了你。”

“而且————”

馬暢提配她，“你如果真想把這個單拿下來，接下來要畫整套的圖，效果圖，施工圖，估計畫圖這一塊，你還是要請她幫忙吧。”

“那倒不必了，我又不是完全不會畫圖，二級註冊設計師證，我可是拿了的。”

張莉莉恢覆了自信，想了想，不屑道：“幫了我又怎麽樣呢，要知道，她負責的是五千萬的公裝大單，而我呢，我不過是幾萬的家裝小單，我最多保住工作，而她呢，如果簽下合同，拿到提成，那些提成夠她一次性在廣東買棟房子，你說，我該不該生氣，沒有她在這裏，廣興這個單就是我的！”

馬暢搖了搖頭。

張莉莉憤憤不平，事實上就是這樣，李文琳搶走了她的機會，搶走了她的夢，她想在廣東買車買房，她把她這個夢搶走了。

馬暢試著說一句公道話：“莉莉，你有沒想過，也許李文琳在我們三個裏面能夠勝出，憑的是真本事，設計這一塊，其實真的要真才實學的，由其是那種公裝大單，我們兩個，都只有說是半路出家，不能算真正的設計師。”

張莉莉嗤之以鼻：“天天忙著畫圖，天天有圖畫，那樣的設計師就算本事，就會混得好？”

馬暢無話。

張莉莉對他道：“馬暢，你錯了，設計師如果光有設計，光靠畫圖，只靠畫圖的錢過日子，我想他們會餓死的。”

“李文琳也沒餓死啊？”

馬暢笑了笑。

張莉莉不說話，她只是鼻子裏哼一聲，覺得這個馬暢老在她面前說李文琳的好，唱反調很沒意思。

她揮了揮手，說道：“你要是喜歡人家，你當著她的面去討好她，不必在我面前說。說了也沒用！”

馬暢只覺得這女人不可理喻，這是什麽邏輯，簡直匪夷所思嘛。

兩個人停止了這個話題，各自聊起在來獅豪之前做的是什麽工作，馬暢說道：“我以前在日照做室內設計。”

“日照？”

“嗯，我在內地混得很不好，只有一千多塊一個月，溫飽水平啊，後來聽到一個前輩說，要想在室內設計這一塊做出來，最好是去北京上海深圳廣州這樣的大城市。因為那裏有大的家裝公司，我深以為然。”

“哦，內地小城為什麽不行？”

馬暢搖了搖頭，說道：“內地的那些家裝公司，一般都是街頭混混或者包工頭開的，最多撐不到三年就關門了，內地接單要靠拉關系，與水平沒任何關系，設計師通常都是免費給別人做設計，所以我到廣州來了，獅豪不錯。只可惜撞到經濟危機。”

他搖了搖頭，一副很無奈的表情。

張莉莉笑了笑，說道：“那照你說，室內設計的在內地就沒前途了。”

“有啊，如果你混成街頭混混或者包工頭，重覆他們的路子，不說前途，錢途肯定是有的。”

張莉莉笑了起來，說道：“我是只有錢途就行，前途就算了，在我們設計這一塊，真成大師的有幾個，大部分人都是畫圖匠，我只是想成為一個有錢的人，在大城市有房子。”

馬暢搖了搖頭，說道：“那你不應該做設計，你應該去做銷售，作設計這一塊，沒有興趣是不行的。”

“那你是說你有興趣了？”

馬暢笑了笑，沒有吭聲。

張莉莉看他一眼，知道他有話沒有說，也就搖了搖頭，想著了解同事真是一件新奇的事，每當一深入了解，就感覺平時相處了幾年，還是白發如新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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